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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印刷术是中国发明的，而作为世界上印刷技术中最优秀的木版印刷，因为印刷所用的纸张、墨色、印泥等都与中国画无异，制成的水印画也远胜于其他油墨印刷品。明末清初书画家、出版家胡正言在南京鸡笼山下筑十竹斋，并主持刻印了彩色水印画本《十竹斋画谱》，使中国古代的版画艺术和印刷技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今天介绍的正是这部南京传世名著。江南时报记者 黄勇

　　今昔变迁

　　如今的“十竹斋”跟古代不是一家

　　现在的很多南京人，只知道“十竹斋”是当地的一家文化公司。就在最近，这家公司刚刚举办过十竹斋春季拍卖会，推出了傅抱石、林散之、朱新建、关良等名家书画作品，以及南京首次老酒拍卖、全省首次黑胶唱片拍卖……

　　不过对“十竹斋”与南京的渊源，很多人却并不清楚。

　　在明末清初，胡正言在书画界享有盛誉，“天性颖异，多巧思，所为事无不精绝”。十竹斋正是胡的室名。约400年前，61岁的胡正言对节节败退的南明小朝廷痛心失望，在南京定居并筑楼于鸡笼山（即现北极阁）前，开始了长达30年的隐居。后来的上元县李克恭记述道：胡正言辞官隐居在南京鸡笼山侧，“尝种翠筠十余竿于檐间，听夕博古，对此自娱，因以十竹名斋。自号‘十竹主人’。”

　　如今，在北极阁附近，已经根本找不到十竹斋的影子。

　　对古代的“十竹斋”，南京十竹斋拍卖公司副总经理陈永兆说，如今的十竹斋和其并无太多的关系。他的父亲正是在民间寻访到国宝元青花“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”的陈新民。

　　陈永兆话虽这么说，但在十竹斋拍卖公司还是藏着有关古代十竹斋的宝贝，一本1952年北京荣宝斋版的《十竹斋笺谱》。而继承胡正言十竹斋传统工艺，还在用短版水印复制中国彩墨、水墨画的，目前全世界也只有北京荣宝斋一家了。

　　历史地位

　　启发李渔编出《芥子园画谱》

　　《十竹斋画谱》分为：书画谱、墨华谱、果谱、翎毛谱、兰谱、竹谱、梅谱、石谱等八种。每种四十幅，一文一图，交相辉映。有的是胡正言自己书写绘画的；有的是其好友高友、吴彬、魏克、文震享、吴士冠、朱万钟等名家书写的；有的则是临摹赵孟頫、唐寅、文征明、陈道复、沈周等著名书画家的作品。

　　南京艺术学院艺术学研究所所长、教授黄惇认为，《十竹斋画谱》是中国历史上晚明印刷术及版画艺术的经典作品，被誉为清供文化的高峰。“现存世的《十竹斋画谱》凤毛麟角，是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。”

　　这部巨著的绘制编辑出版，为绘画界提供了鉴赏、学习的资料，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，以致一再重印、翻印。隔了40年，又有芥子园的《十竹斋画谱》翻刻本。后来，中国文化产业第一人、清代李渔等人的《芥子园画谱》（详见本报传世名著系列报道另一篇）也是在它的启发下产生的。

　　当时和后世对于胡正言在南京完成的这部巨著评价很高，胡正言的好友杨龙友说：“日从巧心妙手，超越前代，真千古一人哉!”而近代的郑振铎也说：“雅丽工致，旷古无伦，与当时之绘画作风血脉相通……臻彩色木刻画最精至美之境。”数百年后，《十竹斋画谱》仍盛行海内，再次翻印。

　　制作解密

　　原作有几重颜色，就要分几套色版

　　元初著名书画家赵孟頫的松雪用墨非常讲究，但胡正言木版印刷方法却能展现得很好。“世界版画史是把明末南京十竹斋作为彩色套印版画的开端，印刷史也把它作为彩色印刷的开端。”杭州十竹斋艺术馆馆长魏立中赞叹《十竹斋画谱》：“印得多么考究、多么细腻，每个颜色都是和原画一样，颜料渗透进宣纸，这完全是艺术品的做法。木版水印的难度在于操作者要同时懂绘画、雕刻和印刷，否则是无法完成一幅佳作的。”

　　古代画谱的木版印刷，究竟怎么印的，竟能保证原来画作的精妙？黄惇称，这是因为《十竹斋画谱》采用了饾版水印、彩色水印等多种印刷技术，使中国古代的版画艺术和印刷技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
　　所谓的“饾版水印”，据传是明万历年间从徽州民间一种多色套版叠印法发展来的，因小木版形似五色小饼“饾饤”得名。作为一种以色分版的套印方法，“饾版”根据原画的笔交叉、色泽浓淡、水分干湿、层次重叠、幅面大小等因素分拆成许多版样，每色刻成一块小木版，逐色由浅入深依次套印。木板上雕刻出来的图画巧夺天工，保持了原画作的笔墨意趣，而且“饾版水印”则绝妙地保留了原画上运笔用墨的技巧，墨色的浓淡、干、枯甚至墨晕的痕迹都能惟妙惟肖地印刷出来；甚至能别出心裁，在一个平面的版上不靠网纹的组合而收到色彩变化的效果。

　　一般情况下，以一个自然色分做一块木版，原作有几重颜色，就要分几套色版，这和现代印刷术中按黑、黄、红、蓝四原色分版是不同的。北京荣宝斋1979年完成了一件登峰造极之作《韩熙载夜宴图》，3米长的画卷被分为1667块雕版，每幅画需要套印8000多次。从中也可以看出十竹斋的不易。

　　多问一句

　　古代南京木版水印为何发达？

　　到了后来，胡正言又编著了比《十竹斋画谱》更加精美的《十竹斋画谱笺谱》。在古代，文人墨客写信题诗都爱印有器物、禽类、花朵的笺纸。在“饾版水印”、彩色套印之外，聪明的胡正言在《笺谱》中首创了“拱花”的技法。“拱花”与现代的凸版相似，把雕成圆纹凹陷的“阴板”拱砑在宣纸上，所绘器物禽类、花朵轮廓就以无色或白色的纹样凸现在纸面上，看起来十分工巧素雅。

　　在当时，“拱花”与“饾版水印”一样，堪称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印刷技术，从美术史的角度来看，也是十七世纪世界版画成就的尖端。

　　南京明末清初的木版水印行业为何如此发达？学术界考证认为，首先，明代南京长期作为陪都，是南方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中心，会集大批官僚商绅，且江南士子科场应试，人文荟萃，笔墨交往更是不断。其次，新兴的市民阶层对于通俗读物的需求，形成巨大的图书市场，而南京宽松的文化环境，又吸引了当时版刻水平最高的新安派刻工、印工以至出版家，金陵派与新安派版刻技艺交融，遂成一时之冠。最后，利玛窦等西方传教士带来的西洋印刷品，又引起了南京出版界在艺术和技术上的思考。

　　今天的北京荣宝斋以其独特而又古老的饾版水印，曾多次专门复制翻印《十竹斋画谱》《十竹斋笺谱》，也只能作为欣赏与收藏用了。